山居歲月里的詩意奏鳴
——讀張煒小說《橘頌》
張煒,從1970年在學?锇l(fā)表散文,到1980年在《山東文學》發(fā)表短篇小說《達達媳婦》開啟創(chuàng)作生涯,張煒一路筆耕不輟。他陸續(xù)推出《古船》《九月寓言》《你在高原》等眾多佳作,涵蓋長篇小說、詩歌、散文、非虛構等多樣體裁,作品被譯為英、日、法、俄等多種語言,榮獲茅盾文學獎、朱自清散文獎等諸多獎項,在中國文壇占據(jù)重要地位。
張煒的作品往往注重家族史與個人心靈史的交織書寫,兼具浪漫主義藝術個性,還不斷在形式上推陳出新。當這樣一位有著深厚文學底蘊與獨特創(chuàng)作風格的作家,將筆觸伸向《橘頌》時,一部蘊含著細膩筆觸與深刻內(nèi)涵、充滿詩意與哲思的作品就此誕生,為讀者開啟了一段獨特的文學之旅。
《橘頌》的故事并不復雜,它以一位八十六歲的老文公帶著一只叫橘頌的貓住進山間石屋為開端,徐徐展開了一段山居生活的畫卷。在這座如迷宮般的石屋中,老文公與留守的鄉(xiāng)親李轉蓮、老棘拐和重孫水根為伴,與山川草木、鳥獸蟲魚為友。作者用質樸而優(yōu)雅的語言,將山間的四季變換、萬物生長刻畫得栩栩如生。讀者仿佛能跟隨老文公的腳步,一同領略春日里薺菜的鮮嫩、槐花盛開時的芬芳,感受大自然的蓬勃生機。這種對自然的細致描摹,不僅讓我們領略到了鄉(xiāng)村自然風光的美好,更喚起了我們內(nèi)心深處對自然的敬畏與熱愛。
書中的雙線敘事手法十分精妙。一條線描繪老文公在山居生活中與鄉(xiāng)鄰的日;,他們之間的友愛互助,展現(xiàn)了人性的溫暖與善良。李轉蓮主動幫助老文公解決生活難題,老文公輔導水根學習,老棘拐幫忙尋找取暖開關,這些點滴小事無不體現(xiàn)出鄉(xiāng)村社會守望相助的傳統(tǒng)美德。而另一條線則借助老文公與半島東部莫逆之交的互通電話,展開對家族歷史的追問、對荒蕪石村的探尋以及對瀕危海洋“冰娃”故事的解密。通過這種敘事方式,山村與海洋、歷史與現(xiàn)實被巧妙地勾連起來,使作品的內(nèi)涵更加豐富多元。
老文公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堪稱一絕,他是一位忠于理想、堅守正義的知識分子。盡管年輕時飽受挫折,但他始終不忘初心,矢志完成東夷史書稿。他的那句“人這一輩子,應該留下自己的作品,它必須是自己的,不同于他人的”,彰顯了他對理想的執(zhí)著追求。他對鄉(xiāng)土文明的堅守,如同橘樹“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的品格,蘊含著幾代人的堅守和一個人的執(zhí)拗。在這里,“橘頌”二字不僅僅是貓的名字,更成為了個人理想乃至家國天下的象征,化用屈原《橘頌》的隱喻,書寫了四代國人一脈相承的精神氣質。
《橘頌》也表達了作者對人類生存處境的深層憂慮。書中描繪的荒蕪石村,是現(xiàn)實中許多鄉(xiāng)村空心化的寫照。大量中青年人遷往城市,留下空蕩蕩的石屋和孤獨寂寥的老人,這一社會現(xiàn)象令人深思。但同時,作品也并非一味的悲觀,就像文中最后大家一起走進槐花盛開的春天,暗示著希望的存在;蛟S,在未來的某一天,鄉(xiāng)村能夠重新煥發(fā)生機,人與自然能夠更加和諧地共生。
這部作品的語言簡約卻靈動,充滿了詩意。書中的每一句話都仿佛經(jīng)過精心雕琢,沒有復雜的修辭,卻能精準地傳達出情感與意境。“一低頭,又是一道道石墻上垂掛下來的紫色藤蔓,是嘩嘩流濺的鮮花瀑布!薄疤炷,咱們掉進了春天的漩渦!边@些語句讀來朗朗上口,讓人陶醉其中。再配上書中精美的插圖,每一張都如同畫作一般,與文字相得益彰,為讀者帶來了一場視覺與心靈的雙重盛宴。
《橘頌》是一部值得反復品味的佳作。它讓我們在繁忙的現(xiàn)代生活中,有機會停下腳步,走進鄉(xiāng)村,走進自然,感受那份淳樸與寧靜。它讓我們在閱讀中思考人生的意義、理想的價值,以及人與自然、社會的關系。無論是孩子還是成年人,都能從這本書中汲取到智慧與力量,找到屬于自己的心靈慰藉。正如眾多學者所評價的那樣,它是一部隨著讀者成長可以咂摸出不同人生情味的小說,其魅力將在歲月的長河中經(jīng)久不衰。
(王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