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機緣巧合,最近的兩次年休假都與少數(shù)民族鄂溫克人、與馴鹿有關(guān)。先是前往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的呼和浩特博物館,參觀了鄂溫克人的專題展覽,了解了這個少數(shù)民族的歷史沿革與風(fēng)土人情;后是在蘇州市的運河邊,對遲子建的長篇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認(rèn)真地進行了捧讀。直觀的感受與靈魂的碰撞,使我真切地認(rèn)識到,小說所展現(xiàn)的頑強生命力以及勇敢無畏、敬畏自然、尊重生命的獨特民風(fēng),是屬于馴鹿民族的“百年孤獨”。
“鄂溫克”是鄂溫克族的民族自稱,其意為“住在大山林中的人們”。歷史上,由于居住地域的關(guān)系,鄂溫克人對大興安嶺一帶的山林,包括外興安嶺至阿瑪扎爾河、勒拿河上游等地域統(tǒng)稱“額格都烏日”或“額格登”(鄂溫克語意“大山”)。他們與馴鹿的關(guān)系可謂生死相依、休戚與共,“馴鹿一定是神賜予我們的,沒有它們,就沒有我們”,“看不到它們的眼睛,就像白天看不到太陽,夜晚看不到星星一樣,會讓人在心底發(fā)出嘆息的!薄额~爾古納河右岸》的小說主人公(年近九旬的鄂溫克族最后一位酋長遺孀)對馴鹿的評價,可以看出馴鹿在這個民族心中的位置。
鄂溫克族是中國唯一飼養(yǎng)馴鹿的民族。古鄂溫克人將野生動物“索格召”捕抓之后,在長期的勞動與生產(chǎn)實踐中,逐步使其馴養(yǎng)為現(xiàn)在的馴鹿。鄂溫克語稱馴鹿為“奧倫”,“奧倫”善于穿越森林和沼澤地,是鄂溫克獵人的主要生產(chǎn)和交通運輸工具,享有“林海之舟”的美譽。在“我”看來,“馴鹿是他們行獵時的好幫手,把打到的獵物放到它們身上,它們就會獨自把獵物安全運到營地”,“馴鹿是神賜給鄂溫克人的神奇禮物,陪伴他們一代又一代人遷徙、狩獵和生存”,“每一個生靈來到這個世上,都有它們的使命,我認(rèn)為,馴鹿的使命,就是拯救和陪伴鄂溫克人的”。由此可見,馴鹿是鄂溫克人的生存依伴。
馴鹿不僅是鄂溫克人得以生存的根本依賴,同時它們還是有靈性的動物。雖然它們默默無語,但是它們與鄂溫克人之間有種神奇的默契。鄂溫克人對待馴鹿就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不但給它們?nèi)『寐牭拿,還給予百般呵護。小說中有這樣的描寫:“走在最前面的白色公馴鹿是被薩滿選出來的‘瑪魯王’,它馱載著鄂溫克人的瑪魯神!比绻加幸活^鹿不幸死去,他們都會難過得失聲痛哭,“活了二十幾年的馴鹿瑪魯王老去的時候,鄂溫克人沉浸在哀痛之中,他們跪在瑪魯王面前,虔誠地送別!瘪Z鹿甚至與鄂溫克人的生死輪回存在了冥冥之中的宿命,主人公的姐姐列娜生病,尼都薩滿為列娜跳神取“烏麥”的時候,一頭馴鹿崽代替列娜去了黑暗的世界!傲心鹊哪赣H把它扔到了向陽的山坡上,她是把馴鹿仔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了!鼻f子曰:“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鄙谧匀、長于自然的鄂溫克人,他們的命運也參與到了這自然的輪回當(dāng)中;而同是生活在大自然下的我們,對比原始生活的鄂溫克人對自然和生靈的尊重和敬畏,也許要差強人意吧!
其實,小說的主人公“我”也是一只溫順的、慈愛的、善良的、頑強的馴鹿。從“我”的父輩到“我”的子孫,在超越百年的時間跨度里,人們經(jīng)歷了清朝、偽滿洲國、二戰(zhàn)爆發(fā)、新中國成立、民族搬遷(天然林保護工程)等重要歷史時期,“我”既是親歷者,也是見證者,還是講述者,通過“清晨”“正午”“黃昏”“尾聲”等四個部分的講述,為世人揭開了鄂溫克人百年的生存狀態(tài)和神秘面紗。作者尤為推崇的是,“它們(馴鹿)總是自己尋找食物,森林就是他們的糧倉”,“它們知道,這些食物是它們每年都要食用的,不會一次性地一掃而光,是對大自然的尊重”。而反思我們現(xiàn)在的一部分人,為了自身眼前的既得利益,不惜以犧牲環(huán)境、犧牲晚輩未來的環(huán)境或他人的利益作為代價,胡亂開發(fā)、開采和砍伐,真的連一只馴鹿都不如。
馴鹿高貴而美麗,馴鹿隱秘而神奇。在難得空閑的日子里,與馴鹿面對,與文字為伴,相信大家一定會有董宇輝同樣的感受:“《額爾古納河右岸》曾經(jīng)于我人生最焦灼、最迷茫、最痛苦、最黑暗的時候?qū)⑽业撵`魂托起,讓我在北京鋼筋水泥的森林里能夠得以喘息,讓我的靈魂飄向遠(yuǎn)方。遠(yuǎn)方的山和水,雖未曾見過,但那時它們抵達了我的靈魂!
(錢續(xù)坤)